午后的日光暖意融融，柳胭脂悠然自得地躺在搖椅上品嘗著蜜棗。與她不同的是，同樣沐浴在這份寧靜中的封無眠，則顯得焦灼萬分。此刻他正為如何能夠參與即將來臨的武試而絞盡腦汁，這是每五年一次的重要賽事，更別提它與文化科舉合并時那種珍貴了——后者每十五年才會同步舉辦?！靶薜貌抛有?，獻藝君王門”，這是一條普通寒門學子改變命運之路，對于如封無眠般懷揣宏圖之志的人來說更是實現(xiàn)理想的關鍵時刻。

“無論如何也要參賽！”暗自堅定信念的封無眠仿佛聽不到周圍蟲鳴，它們的叫聲在此刻他眼中就像是末路之際最后的一聲吶喊。

見其默不作聲的模樣，一旁的柳胭脂便知他在盤算何事，不由嘆氣，作為醫(yī)者，她是斷然不會讓病中之人冒險犯難，盡管沒出言勸阻，但她已在心里決定要嚴密監(jiān)視對方?！霸蹅兠髟鐔⒊袒鼐?，趕緊去官府說明情況吧。你意外受傷又久未歸宿，恐怕現(xiàn)在所有人都以為你遭遇不幸落水身亡，如此你的文舉也泡湯了?！闭f著話時，她靠近檢查了一下封無眠身上的傷疤，“幸虧你體質(zhì)強壯，刀痕雖然恐怖卻無大礙，只不過短時間內(nèi)不能激烈對抗罷了。當前條件簡陋難以給予最佳照料，待回到醫(yī)館再配些草藥給你，保準你能迅速康復?！?/p>

聽到這里，封無眠連忙討好道：“姑娘真是妙手回春?。〖幢闶青l(xiāng)間雜草在您手上都能變成治病良方……我們是不是應該盡快離開？這樣還能爭取更多治療時間……”還沒說完就遭到了打斷。

“夠了！你打什么主意我很清楚，可答案只有一個：不可以！我已托秦伯父安排妥當了一輛馬車，等明天出發(fā)即可。今晚就好好休息，養(yǎng)足精神再說吧，否則半途若因路況不佳使傷口開裂，到那時進退兩難可怎辦？”言語間充滿了不可動搖的態(tài)度。

無奈之下，封無眠只得閉嘴不再爭執(zhí)，只是內(nèi)心暗自籌劃起來，“離最終時限只有一天多的時間，雖是出于關心才這么安排，但這機會實在難得，唯有先答應下再尋機會溜走……到時候只能委屈柳小姐了……”

轉(zhuǎn)眼之間已是次日清晨，按照預定計劃二人登上了由秦伯駕至的車輛，并對這位好心長者表達了深切感激。盡管柳胭脂想支付一些酬勞給老人家，但卻被婉拒，這份慷慨讓他們感到溫暖。隨著馬蹄聲響動，車子緩緩前行朝著目的地前進。

“麻煩大叔先帶我們?nèi)コ莾?nèi)縣衙，隨后再到附近街區(qū)我的小鋪子，這樣可以嗎？”待車輛進入城區(qū)后，坐在里面的柳胭脂向趕車人解釋自己的打算。

得到了對方肯定回應后，她轉(zhuǎn)向身旁同伴說道：“兩處位置相隔很近且都位于主要道路沿線，很快就可以到達?！狈鉄o眠點頭應承著，實際上腦袋里還在琢磨如何趁機逃走。

突然車廂外傳來尖銳呼喊聲：

“哇，竟真的是胭脂姑娘耶！終于讓我給逮住了！”

透過聲音特征，封無眠立刻判斷出來者的身份—-宮中的內(nèi)監(jiān)?！霸趺词撬?？”滿腹狐疑間，他探出身望向外看，只見柳胭脂同樣一臉吃驚神色停下馬來詢問起眼前這名年長宦官。

“曹爺爺啊，到底怎么回事讓您著急找我？”

“哎喲喂！這兩天為了尋找你可是急死個人啦！”說這話時那名官員不停搓著手臂，“咱那尊貴的小主子不慎摔倒受了皮肉傷！身為嬌貴之軀豈能讓那些粗人隨意碰觸？皇宮御醫(yī)們也都束手無策，所以我趕緊出來找你求救來著，結(jié)果哪里都找不到呀！”

聽說此事后柳醫(yī)生頓時緊張起來，連番追問詳情并表現(xiàn)出深切關注。

眼看事情有了眉目，剛才還憂心忡忡的老臣隨即展顏一笑，“還好現(xiàn)在找到你了！只要用你的神奇推拿技術進行護理，估計不出幾日便可恢復原貌?？旄乙粔K兒進宮去吧！”拉著女方手腕就想走。

卻被當事人輕輕按住，“請容許片刻，尚需辦理一些手續(xù)方可同行?！泵鎸υ儐柧売傻暮闷姹砬椋又鸬?，“有人惹了些麻煩，須得向地方官員投訴一番……”

“哦，是哪路神仙敢動我家姑娘一根毫毛？”聽完講述曹總管立刻拍著胸脯表態(tài)愿意幫忙解決問題。

“并非如此，曹公公。在游船遭遇攻擊之時，我就在現(xiàn)場。我這是要去京兆府說明當時的情況，而且還有一位受傷的舉子需要送到醫(yī)館救治?！绷僦\懇地陳述。

“哎呀~我的好姑娘，我還以為是多大的事情呢。九公主的事最為要緊，你先隨我去宮里向她稟報這個好消息，至于京兆府那里……等到了宮中，九公主會給那邊發(fā)個條子便成。而那位傷員嘛，我來派人把他送到您的濟民堂，讓大夫先給他診治，定能妥善安排！”曹公公這般說來，似乎一切都能得到合理處理，只是九公主不過是崴了腳，那名舉子卻是才剛逃過一劫。但皇族成員終究身份尊貴得多。他根本不給柳胭脂思考的機會，直接拉著她上馬離開，身邊立刻有侍衛(wèi)跟上來，另有一小太監(jiān)準備將封無眠送往醫(yī)館。

柳胭脂心中雖有些無奈，但仍舊對車廂內(nèi)露出頭來的封無眠表示歉意，安慰道：“你現(xiàn)在先去三尺胡同里的濟民堂吧。我要進宮給九公主按摩，我會吩咐那里的學徒按時給你換藥，請務必相信我會盡快回來。你就暫且安心休養(yǎng)，聽明白了嗎？”

“知道了，您就放心好了！”封無眠表面上答應得非常爽快，其實內(nèi)心卻樂開了花。仿佛察覺到了他的心情，柳胭脂又嚴肅起來，“千萬不能參加武試，否則咱們可就不再是朋友了！記住了嗎？”

“嗯！嗯！嗯！”隨著連續(xù)三次重重點頭，封無眠目送著她遠去。

人有時確實需要一個約束自己的人，否則就會無所畏懼。

望著坐在自己旁邊的小太監(jiān)，封無眠客套地問道：“不知這位大人怎么稱呼？”

那位太監(jiān)態(tài)度冷淡地回應了一個字：“畢！”顯然對于當前的任務并不滿意，不過正合封無眠心意，后者隨即湊近滿臉堆笑提議道：“原來畢兄也是愛熱鬧之人吶，這三尺胡同其實離得不遠，不如就讓我們自行前往如何？您也可以趁機外出散散步?！?/p>

這名宦官的眼睛頓時一亮，在他這樣的身份能夠有機會出宮已是難得機會，更何況還能逛街。不過他又警覺起來反問道：“你這話什么意思？”

見對方有所心動，封無眠迅速補充說道：“最近聽說明月樓來了些新藝伎，唱腔優(yōu)美、杏花美酒令人向往。像畢大人這般雅趣之人怎會錯過這般美景？”

被勾起了興趣，宦官停下車輛，最終同意讓他獨自前往。“那你快走吧，別耽誤了我的時間。嘴嚴實點，不然就算你考中狀元，只要我在宮中一句話，也能讓你一輩子爬不起來！”威脅之余也不忘展示一番威風。

“放心吧，絕對可靠！”臉上賠笑心中則狠狠鄙視了一下對方后，看著其漸漸遠去，封無眠一把搶過韁繩高喊一聲“出發(fā)！”便朝著考試地點疾馳而去。老車夫雖然想阻止卻也無力回天，反正酬金早已結(jié)清，往哪兒都是走。

奉朝舉辦的武考相當嚴格，唯有憑持有正式參賽腰牌者方準入內(nèi)，一旦進入之后食宿皆由官府提供，完成報道之后全部考生都必須留宿考場一夜，第一天早上主要考核戰(zhàn)略知識與布陣技術，評卷人為經(jīng)驗豐富的大臣。每場通常參與的人數(shù)約為兩三百人，意味著每位評審工作量十分龐大；隔日即為休息日，當夜公布初步成績榜，并允許策略部分表現(xiàn)優(yōu)秀（排名前64位）者繼續(xù)進入后續(xù)比賽環(huán)節(jié)——也就是實戰(zhàn)演練階段，直至決出最后優(yōu)勝者。

經(jīng)過一路急馳，最終還是在最后一刻及時趕到麒麟門的封無眠大喊一聲：

“旬陽學子白樺前來報到參試！”

總算沒遲到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