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封無眠？”

滿王聞言滿臉疑惑，這個普通書生怎么可能成為最大的變數(shù)？

那身穿黑袍的人解釋道：

“依老夫所見，此封無眠不同凡響，他是文武雙全的才子。在普通人家中，能夠讀書已經(jīng)很不易，更別提練武了。自從殿下發(fā)現(xiàn)在武試中看中的這位青年后，老夫便開始查探，得知他曾以白樺之名參加武試，真名則用作文試，并且表現(xiàn)出眾。滕王榜上的第一雖然顯眼，卻也是一種自我保護的方式。然而，太過出眾也未必是好事，若引起士族的注意而無法為他們所用，勢必會遭其打壓。所以他在武功上隱藏實力，這樣既保護了自己又能一鳴驚人被重用。”

黑衣人輕嘆一聲，內(nèi)心感嘆此人的城府遠(yuǎn)比眼前這位王爺深邃得多，嘴上仍舊接著說道：

“更重要的是，經(jīng)老夫調(diào)查，他原本出身于旬陽邊境的一戶鐵匠之家，后來經(jīng)歷劫難，在天寧寺成長?！?/p>

“師尊，你說這些我早已了解，這有什么不對的地方么？”滿王帶著困惑詢問。

“關(guān)鍵就在這件事！一位孩童在廟宇住了近十年光陰，卻沒有選擇出家為僧，反而能夠撰寫《布衣平策》這般治理天下的文獻，這難道不值得思考嗎？”

此言正中要害，是啊，為什么會這樣呢？

滿王皺起眉頭，望向同樣表情緊繃的黑袍人，只見后者似乎也不明所以然，繼續(xù)道：

“這一點尚不清楚背后緣由，但是殿下放心，當(dāng)前觀察到封無眠依然懷著單純之心，并未發(fā)現(xiàn)異常行為。他心中對您懷有深刻敬意，因此暫時無需特別拉攏。趁您外出公干時可以仔細(xì)考察一番，既然他意圖打破士族特權(quán)制度，肯定也會反感章氏等人，若有不良企圖必將暴露無疑；如果沒有的話，則必定全力與之對抗。到時候殿下再做決斷！”

…………

第二天午后，封無眠漫步于院內(nèi)，這王府的確廣闊無比，早聽聞秦王府猶如迷你版皇宮一般壯麗，連最普通不過的皇家園林都無法媲美，且其中每一處建筑和景觀都精心打造，讓人目不暇接。

他在這片大地上信步而行，沿途仆人們紛紛行禮問好，無人敢擋路，只有當(dāng)他接近大門欲離開時，總會被告知王爺已下旨禁止外出。

為何七王爺會有如此舉動？不解之余，封無眠徑直前往經(jīng)常辦公的書房。

門前并沒有守衛(wèi)攔截，敲門應(yīng)答之后輕輕推開，映入眼簾的是依舊身著貴氣居家服飾、慵懶倚靠在座椅上看書的王爺。對于突然造訪者毫無驚訝反應(yīng)，只以手中卷軸指示讓他坐在身旁，仿佛對待親近晚輩般親昵。

"來，品嘗今年剛產(chǎn)的新茶。"

說話間，七王爺單手持書，另手持壺倒給對方一杯熱茶，絲毫不見朝堂上那份驕橫跋扈模樣。

既知不會面臨致命威脅，封無眠便不再客套，直奔主題想弄清楚這位爺?shù)降状蛩阍鯓樱?/p>

接過杯盞品嘗一番后脫口贊嘆：“果然佳茗?！?/p>

七王爺臉上露出得意微笑，介紹道：“這‘龍園勝雪’每年只采摘十斤左右，市面上的價格據(jù)說已經(jīng)高達每斤四萬兩白銀，但那些人都無緣享受這份美味，只有本王府有幸享用?！?/p>

聞言腦海閃過某位詩人的著名詩句作為回應(yīng)，帶些調(diào)侃地講出了那段諷刺語錄：“權(quán)貴家中浪費奢侈,而百姓卻苦不堪言?！?/p>

令人意外的是，聽了這句話七王爺非但不生氣反而開懷暢笑，指指點點笑罵說:

“哈！你小子膽子真大，敢辱罵那位自視甚高的章大人，喝了我的茶竟然還要笑話我，簡直就像吃完了還砸碗！”

沒料想到此人會如此與己溝通，甚至知道自己的即興作品,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回應(yīng)。對方似乎能洞察一切，不讓自己有任何發(fā)揮余地，

這種手段很高明，得好好學(xué)習(xí)。

見狀七王爺樂呵呵一笑，顯然早已猜到此刻心聲，將桌上擺放著的書籍放下，細(xì)酌一口熱飲，然后語氣平淡地繼續(xù)話題：

“實際上本王一直在暗中監(jiān)視諸位新秀的表現(xiàn)，包括閣下在內(nèi)的所有考生都在掌握之中?！?/p>

封無眠臉色如常，因為他已經(jīng)找到了問題核心所在。

緊接著，對方直截了當(dāng)?shù)亟沂境鲎约盒闹邢敕?，毫不避諱地講述實情：

“沒錯，《滕王集》確實是本王私藏的寶地，外界無人知曉。你到達京城之后先后結(jié)識了鐘無期以及陶璟宸，借助這個舞臺充分展示了個人才華，從而榮登榜首位置。起初我認(rèn)為你只不過是一位急于攀附權(quán)力的小人物罷了,直到獲悉化名為'白樺'參與比武選拔賽的事跡，才逐漸領(lǐng)悟了你的策略?！?/p>

說到這里稍作停頓又轉(zhuǎn)過頭專心研讀手中《太玄經(jīng)》，順便問道:

“既然這么聰明的話,那應(yīng)該也能明白我把你除此之外還有何目的了吧?”

沉默片刻后給出回答:

“殿下這一手玩得實在精妙,不光達到了自身需求同時還破壞了他人布局并且給了特定群體當(dāng)頭痛擊。”

對此認(rèn)同地點點頭表示贊同，追問下去：

“那么按照你的看法，同時冒犯兩大陣營的意義何在？”

帶著些許無可奈何之情回話:

“因為王爺堅信這兩股力量并不能撼動您的地位而已?！?/p>

七王爺再次點頭，像是對晚輩般教導(dǎo)道：

“你的才華橫溢，機敏過人，只是欠缺經(jīng)驗。朝堂上的斗爭不是單純靠勇氣和正義就可以解決的，你的眼光很獨到，算計精準(zhǔn)，但下手也必須恰當(dāng)！然而，你對這里的復(fù)雜局勢并不完全了解，急于行動只會讓自己成為眾矢之的。不如在我保護下逐漸積累經(jīng)驗，憑借我的力量讓你步步高升并非難事，到時再來談清肅政風(fēng)?！?/p>

封無眠聽罷，并未多言，將手中的茶杯緩緩放下，低聲說道：

“這么一來，在下似乎還需感謝王爺您的關(guān)照?！?/p>

“哈，用不著謝?！逼咄鯛斠贿吚事曅χ贿呺S意地翻動著書籍，“雖說本王在外名聲不算好，但是本王深知真正的人才難得可貴。你這小伙子有才干、有膽識又正直，正是本王想要栽培的良材美玉?！?/p>

對于七王爺這番直接的話，封無眠感到頗為驚訝，語氣中帶有一絲冷漠回答道：

“王爺既然認(rèn)為我品行端正，怎會覺得我會甘心成為您手中的一把利刃呢？”

聽到這里，七王爺抬起頭來看向封無眠，手指指著他，言語間略帶幾分不滿地說：

“什么刀子手？說得那么難聽！應(yīng)該是說你將是本王的心腹之人。將來你會發(fā)現(xiàn)本王的選擇是最正確的，那滿王根本靠不住！”

封無眠冷冷一笑，態(tài)度堅決地回應(yīng)：

“如此看來，在下只能讓王爺失望了。還望王爺能允許在下返回住處，畢竟我還有些摯友等著與我會面，而且王府已安排好了京城縣尉之職，在下也需盡快上任。”

面對拒絕，七王爺揮揮手示意不予理會，接著說：

“那所謂的濟民館也沒有什么值得留戀之處，就住在王府好了，不用再多說?！?/p>

明知對方不會輕易放行，封無眠也不再強求，喝了口茶后便轉(zhuǎn)身離開。當(dāng)天下午，幾名來自京師府衙的官員來到封無眠的住所，告知他已收到了官職文書并送來了一套新的官服及腰牌。

這位王爺手段確實雷厲風(fēng)行，所有流程只用了不到一天時間完成，并不需要本人親自到場簽字確認(rèn)。

第二天清晨，當(dāng)封無眠換上了新衣服準(zhǔn)備出發(fā)之際，一名看似家丁的老者走向前來告知：

“公子，王爺特此贈予您一匹汗血寶馬，作為入職禮物?！?/p>

老人指向庭院內(nèi)的一匹全身火紅的駿馬，只見其高昂頭部、輕擺尾毛，在柔和的日光照耀下顯得異常壯麗。

對于武藝出眾的封無眠來說，此等神駒簡直如獲至寶，立刻快步走近仔細(xì)觀察起來。突然之間，馬兒發(fā)出一聲響亮的嘶叫，并抬起了前蹄，嚇得旁人都往后退了幾步。據(jù)說優(yōu)秀戰(zhàn)馬會選擇主人效忠，若非找到合適的騎士就不會乖乖聽話。

正當(dāng)大家擔(dān)憂馬是否會接納封無眠為新主之時，意外地看到它竟然圍繞著他轉(zhuǎn)圈，隨后低下頭用鼻尖蹭著對方胸膛，就像撒嬌一般！

封無眠興奮不已，大聲問道老仆：

“它現(xiàn)在需要一個名字，你說是不是呢？”

那位老管家笑容可掬地答道：

“這匹馬剛運進宮里還沒有正式馴養(yǎng)過，一直都是飼養(yǎng)在京郊的孟津，昨日由王爺特別安排運送過來的。既已被選為封公子座騎，請賜名?！?/p>

撫摸著溫順的動物同伴，封無眠開心地建議道：

“那么從此以后你就叫做赤霄怎么樣？”

赤霄曾是漢高祖所持寶劍的名字，以此命名充分表達了對其無比珍視的情感。赤霄聞聲昂首長鳴，仿佛十分贊同這個提議。

于是，他迅速跨上坐騎，輕輕拉起韁繩飛速離去，前往目的地。

雖正值秋涼時節(jié)，《春日行》里的詩句卻形容得恰到好處：“春風(fēng)得意馬蹄疾”，一日游遍長安街巷。

只不過很快地，這一切美好可能會在一念之間發(fā)生變化。

當(dāng)他在人群中穿行時，四周群眾原本還滿臉羨慕之情。

直到一位路人驚呼出口：

“這不是那個文武雙料榜眼封無眠嗎？果真是個混蛋小子封無眠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