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仔細看了新聞后的采訪部分。
那個男人的照片打了碼。
他的名字也被主持人用古某代替了。
實際上,宋彎彎平時叫他老公,叫的就是老屈。
這次基本可以確定,宋彎彎的丈夫,把她的皮扒了下來,然后像是穿上雨衣一樣披在自己身上,來警局自首了。
“你好!聽說你在犯事之前,是個挺成功的私企老板,對吧?”主持人問古某。
古某點了點頭說:“是的。當老板的時候,最風光的日子,流動資金大概有上千萬。不算大企業(yè),但也算有點規(guī)模?!?/p>
主持人接著問:“你殺了老婆,還剝掉了她的皮,出于什么原因呢?”
古某回答得簡單:“因為她要離開我,我不想讓她走?!?/p>
主持人搖頭:“你一個這么成功的人,就因為她想離婚,你就要殺人?”
古某表情很難受地說:“要是放在半個月前,她真提出來,我還挺愿意她走的。但最近這十幾天,我整個人像是上癮了一樣迷上了她。不僅迷她,還有點怕她?!?/p>
主持人有些困惑地問:“據(jù)鄰居說,你以前從沒動手打過她,而且她對你也特別好,你說你迷戀她我能理解,但為啥你會怕她呢?”
古某嘆氣說:“每天晚上十二點左右,不管我是睡覺還是清醒,我總能看到她身體里跑出個魂兒來。”
主持人皺眉問:“你說的是鬼魂?”
古某點頭:“嗯……就是一只鬼,會輕輕地貼著我的耳朵說,如果我不答應(yīng)我老婆的所有要求,就會整死我。而我心里隱隱覺得她說的話是真的……所以我這段時間壓力特別大,也很焦慮,因為她越來越難滿足了。”
“為什么這么說?”主持人又追問。
古某苦笑著說:“因為這半個多月,她想要的東西根本停不下來。光買包就花了上百萬,有的名牌包包一個就要十幾萬。除了包包還有衣服、豪車、珠寶之類的,前后花了接近兩千萬?!?/p>
主持人幾乎不相信了,問道:“你就這么多錢?。俊?/p>
古某無奈地攤開雙手:“哪兒來的這么多錢?我都借的……我和前任離婚后給她分出去四成財產(chǎn),現(xiàn)在手上真的沒錢了。公司流動資金全都花光了,房子車子也都抵押掉了?!?/p>
他接著說道:“我為她做了這么多,她卻說我沒錢了、沒用了,打算離開我。那我就只能殺了她。后來我把她的皮披在身上時,心里才算真正松了一口氣?!?/p>
主持人問他:“既然她花光了你的錢,那你為什么不愿意放手?對她不滿,她離開不就好了嗎?”
古某搖頭:“我說過了,我離不了她了。其實以前我還沒這種感覺,就從半個月前開始這樣。”
“那半個月前發(fā)生了什么?為什么會變成這樣?”主持人繼續(xù)提問。
“我不知道……就是她背上紋身之后,我突然覺得她整個人都不一樣了。”古某一臉迷茫地說。
……
宋彎彎死了。起因就是她想要和老屈分開,老屈一時怒火中燒殺了她,并剝了她的皮。
因為我是給她做刺青的那個繡師,所以當天警方也過來找我了解情況,詢問了一些細節(jié)。
不過警察很明顯不相信什么陰陽繡之類的說法,也沒有深究我太多,讓我寫了個說明材料,就放我走了。
但我自己心里一直過不去這一關(guān)。這是第一次我接過所謂“陰繡”的單子,竟然導致人命案的發(fā)生。雖說宋彎彎的死亡也與她的貪婪脫不開干系,但我內(nèi)心仍然難受極了,就像壓著一塊石頭似的。
我一輩子雖然沒啥大的本事,但從沒做過任何虧心事。哪怕是坐公交,遇到年長的乘客我也主動讓座,沒想到這次居然卷進了命案當中。
為此我還特意買了一條煙和一瓶酒,專門去找了屈供六談一談。
飯桌上,喝著我?guī)淼陌拙?,屈供六安慰我:“阿陰啊,我們做陰行這活兒,難免碰到有人出事兒,但這不是我們的錯。只要該講的話都提前講清楚了,客戶自己要做陰繡,咱們也沒辦法攔。他們選這條路,后果只能由他們擔責?!?/p>
我嘆了口氣,沉默不語。
他又拍拍我的肩膀:“別太往心里去。宋彎彎的事歸根結(jié)底都是她自己的問題。她太貪婪了,想離婚也是她先開口的,最后落得這個下場只能怪她自己作出來的?!?/p>
聽他這樣說,我心里多少輕松了一些,但我也暗自決定以后盡量少接那些和陰繡相關(guān)的訂單了。
師父臨終前曾說過一句話:‘陰陽繡是大兇之術(shù),沾上了,因果難逃’。
到現(xiàn)在我還不太明白他說的因果具體是什么,但遲早那一天一定會來臨嗎?
陰陽繡雖然賺錢,但我現(xiàn)在做起這些活,真的像踩著冰一樣,小心翼翼。
正想著心事,屈供六給我倒了一杯酒,說:“凡子,別太擔心啦。陽繡才是正常生意,陰繡呢?只要你做好后不再違背陰魂意愿就沒啥大事。就像宋彎彎那次,她老公其實已經(jīng)得到提醒——只要盡力滿足她的需求,大家都能安穩(wěn)相處。但問題是劉先生最終無法滿足了,這才導致這場悲劇?!?/p>
“原來是這樣?”我連連點頭。然而腦海中猛地閃過一個念頭:屈供六怎么會懂得這么多有關(guān)陰陽繡的知識?
他難道……對陰陽繡有什么其他目的?
想到這,我警惕地望向屈供六一眼,結(jié)果看到他嘴角浮現(xiàn)出一絲詭異的笑容。
但我也不太害怕——陰陽繡的所有秘訣都在我心里,沒有副本留在這世上,除非我自己說出來,沒人能拿走。
想到這里,我把手中的杯子放下,跟他說我家里還有急事,今天先告辭。
其實我不是著急回家,而是怕喝多了話多,不小心泄露關(guān)于陰陽繡的秘密。
畢竟我?guī)煾府斈杲淮^的,這門技藝只能由一代傳承一代,不能隨意外傳。如果我真的出了口風,那就是對不起九泉下的恩師了。宋彎彎的事差不多結(jié)束了,但其實她也幫了我一點忙。
我們把時間倒回半個月前,也就是她在我這兒紋完“詭絲”陰繡的第二天。
那天我剛醒來,手機就響了。我心里還挺高興,想著昨天才賺了四萬二,這么快又有生意了?趕緊摸過手機一看,結(jié)果愣住了。
微信上寫著兩個字:“凡哥!”
發(fā)消息的人名叫“開車老司機”,我不認識這人,就回了句:“你好,我是陰陽繡傳人鄭凡,你有什么需求嗎?”
對方很快發(fā)來一條語音:“哎喲,凡哥,現(xiàn)在生意做大啦,說話都挺正式的嘞。”
這個聲音我很熟,一下子反應(yīng)過來——“賈小蟲?”
“對嘍對嘍,你還記得我!”電話那頭笑了起來。
他是我高中同學,曾經(jīng)非常鐵的兄弟。那時候我們一起下河游泳,在河邊看到個水下的“壇子”。其實就是一個被挖沙搞出來的深坑,上面浮著一層流沙。
我當時根本不會游泳,一不留神踩進去差點送命,還好他跳下去救了我。就因為他這條命,我后來還和他結(jié)拜了兄弟。
不過他高二去了湖南上學,剛開始還能通信,后來慢慢沒了聯(lián)系。最近不知怎的加到了我們以前班上的QQ群,看到宋彎彎聊起了“陰陽繡”,這才聯(lián)系到我。
我對他說:“蟲哥,好多年沒見了,你現(xiàn)在在哪兒???”
他告訴我在一個離我這邊不太遠的城市。
接著他說:“凡哥,我有個事想問你。”
我說:“說吧?!?/p>
他就說起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。原來他買了新手機之后手癢,搜了我們班級群看看熱鬧,剛好看到宋彎彎在那里說我的“陰陽繡”,講得神乎其神,他覺得有點懸,又念及舊情,就加了我的微信,想找我證實一下真假。
剛好那時宋彎彎做完我的“詭絲”沒多久,特別興奮到處吹噓。沒想到這一折騰還真有效果——不光火出圈,還能吸引蟲哥從外地主動上門來找我。
我就實話跟他說:“這事確實有效,不是瞎說。你想咋整呢?”
他說自己以前可硬氣,是能獨當一面的男人,但這兩年賭上了,越陷越深,錢輸了個精光,日子都過得灰暗。他聽說有能帶來財運的紋繡術(shù),就想試試看能不能換個運氣。
我一聽,心里面有點復雜。我隔壁就是幾個非法地下賭場,天天都有人在那邊敗光家業(yè)。賭博真不能碰,玩久了遲早完蛋。但聽他是我老熟人,我也不想見死不救。
于是我就跟他說:“這樣吧蟲哥,早上你坐車來一趟,咱們面對面聊聊。等談清楚你的具體情況,再給你量身設(shè)計一款合適你的紋繡圖案。”
他說好,掛掉電話后,我就起床洗漱,吃了個早餐,騎著電動車出發(fā)去我的紋身店。
到了樓下,正準備進門,迎面遇上一個人——“月月”。
我說:“哎呀,這么早就碰到你啦?”
她說:“啥叫早上嘛,我還沒下班咧,專門在這兒等你?!币贿呅Γ贿吙苛诉^來。
她告訴我說昨晚又是她拿了大頭牌獎金,幾個人爭她的單,最后還是花了雙倍的錢搶下了。她特別感慨,說全是沾了我這個陰陽繡的光。
我又笑著說:“那你這可不是小掙一筆呀?”
她拍了一下我肩膀,神秘兮兮地低聲問我:“要不去我那里,找?guī)讉€小姑娘陪你聊聊天?”
我立馬閃開了,“咱這不是街上么!一大早就別逗人了!”她剛才靠著我手臂那兒,那勁鼓鼓的一塊,搞得我都緊張了起來。要是被人瞧見我還不得尷尬死?。?/p>
她哈哈笑著說道:“怕啥呀!晚上過來唄?!?/p>
我點了點頭:“行,晚上一定過去。”心想今天應(yīng)該是個愉快的夜晚。
告別月月后,我進了店里,在椅子上躺了下來——一邊休息,一邊等賈小蟲。
大約十點來鐘的樣子,他打來電話說自己已經(jīng)坐上火車到了市區(qū)火車站,叫我順路接他一下。
于是我攔了一輛出租車,前往火車站把他接上。
見面那一刻,我真驚呆了——眼前這個人真的是曾經(jīng)那個陽光壯實的賈小蟲嗎?